感謝中醫師公會全國聯合會的邀請,讓我有機會在會訊上分享自己的研究。全聯會是中醫界最高的公會組織,每年會選出當年度代表性的中醫研究,頒發優秀論文獎的殊榮。能夠得獎不僅是莫大的肯定,也能夠獲得專文介紹自己的研究成果給全台灣中醫師知道的機會。
我的研究著重在與針灸相關的異常事件與醫療傷害上,陸續探討針灸後氣胸、嚴重感染與神經損傷等主題,以下是今年的獲獎論文Incidence of iatrogenic pneumothorax following acupuncture treatments in Taiwan介紹,我全文轉載如下:
研究發想
針灸後氣胸是罕見的針灸異常事件,然而一旦發生就可能會對患者造成巨大的傷害。患者甚至有可能需要進接受胸管置入或胸部手術,醫師和院所也需要承擔相關的法律和賠償責任。過去對於預防針灸後氣胸的研究,集中在避免於高風險區域下針、增加醫師的培訓以精進技術等等,林昭庚教授領導的研究亦指出:在針灸前利用超音波技術量測穴位的深度,可以減少相關的風險。然而在臨床實務上使用超音波儀器會受到醫療法規的限制,且許多肩背部的穴道實為治療所必須,例如肩井、巨骨、天宗、膏肓等穴均為肩背部位疾患所必需之穴位,若全然禁用實為舍本逐末。
為了最大限度的給予醫師辨證選穴的自由,以及最大程度的保護病患免受針灸後氣胸的危害,提早識別出針灸後氣胸的高風險族群,就是臨床實務上非常重要的議題。本研究即著重在發展適宜的高風險評估指標。在傳統上認為高瘦型的病人,或是針灸後難以遵循醫囑靜臥留針的病人,會有較高的氣胸風險。
本研究則著重在另一個指標 - 病人過去的共病症,由於共病症可以透過問診事先得知,也可以藉由雲端藥歷及醫院電子系統事先警告,可以於針灸前快速識別並對醫師示警。若能事先得知那些共病症及慢性病會增加針灸後氣胸的風險,則可以協助醫師快速識別高危險族群,並據以調整針灸治療策略,在保證療效的同時避免可能的傷害。
研究方法
由於針灸後氣胸屬於非常罕見的異常事件,一般的世代追蹤研究或臨床通報系統,難以在合理的時間內累積足夠多的個案數,以評估相關的危險因子。因此本研究透過台灣國家健康保險數據庫進行大規模長時間的追蹤,以獲取足夠的數據資料。
我們依據百萬歸人檔資料庫在1997-2012間的長時間追蹤資料,搜尋針灸治療後一週內因為醫源性氣胸診斷而住院治療的患者,同時排除在針灸前曾有自發性氣胸、外傷性氣胸,以及肺結核誘發氣胸的患者。我們將納入研究的世代病患根據其性別、就醫時的年齡、投保金額,針灸前的共併症,投保地區和針灸治療次數進行分類。根據不同的人口統計學和醫學變量評估氣胸風險,統計方式採用邏輯式回歸分析,並以校正後的勝算比(adjusted odds ratio, aOR)和95%信賴區間(95%confidence interval, 95%CI)呈現相關的風險數值。
研究結果
我們分析了411,734位患者的共5,407,378次針灸治療,針灸後氣胸的發生率是每百萬次針灸會發生1.75次針灸後氣胸。若與未接受針灸治療的中醫患者相比,氣胸的風險為2.21倍。歷年針灸後氣胸的發生率顯示如封面圖,可見有逐年下降的趨勢。我們也分析針灸後氣胸患者於住院期間接受的治療,發現接近五成的患者必須要置入胸管以排除氣體,三成的患者則需要接受胸部手術,僅一成的患者只需要給予氧氣觀察即可。
邏輯式回歸分析發現多種肺部疾病跟針灸後氣胸有關,包含慢性支氣管炎(aOR 為2.61,95%CI 1.03至6.87),肺氣腫(aOR為4.87,95%CI 1.03至7.96),肺炎(aOR為2.09,95%CI 1.44至2.72),肺結核(aOR為3.65,95%CI 1.39至9.56)和肺癌(aOR為3.85,95%CI 1.53至9.73)。
此外,過去曾接受胸腔手術的患者,有較高的風險會在針灸後發生氣胸,其校正後勝算比aOR為 7.85,95%CI 3.49至9.25),可能會增加針灸後醫源性氣胸的風險。在患者的個人因素方面,男性病患針灸後發生氣胸的風險高於女性(aOR為3.41,95%CI 1.36至8.57)。我們也依據患者接受的針灸治療次數進行分類,發現接受針灸的次數與氣胸風險無顯著相關,相關的資料顯示如圖二。
圖二、針灸後氣胸的危險因子 |
研究結論
本研究發現有肺部疾病史(包括慢性支氣管炎,肺氣腫,結核病,肺癌和肺炎),或是有胸外科史的患者,針灸後氣胸的風險可能會增加。我們建議臨床中醫師在執行針灸治療前,都應該詳加詢問患者的過去病史,若患者有肺部與胸腔相關疾病時,應特別注意針灸位置和手法,避免患者發生針灸後氣胸的憾事。
致謝
本研究感謝共同作者部立桃園醫院柳瑞明醫師及林口長庚醫院林柏宏醫師的協助,研究能有兩位外科醫師幫忙,指出許多沒看到的盲點。
感謝國立陽明大學公共衛生研究所黃心苑教授及劉嘉仁醫師的指導,進到公衛所後對研究的視野和細節的處理都逐步往上提升,往另一個層次邁進。
感謝中國醫藥大學附設醫院賴榮年副院長的指導,長期以來一直跟著賴老師做中醫安全性相關的研究,希望能為更好的中醫執業狀況和整體生態盡一份心力。
感謝台北市立聯合醫院中醫部許中華院長的支持,以及仁愛院區的陳朝宗主任,和各位醫師、藥劑師、護理師、助理夥伴。
感謝新思惟蔡依橙校長和各位夥伴,專業的訓練讓我在研究和寫作的路上少走許多冤枉路。
最後,當然最要感謝老婆大人和兩個乖女兒(人女兒跟毛女兒)的支持。